既云胡

愿,文随血俱灼,画与梦共清

瑞莫【没有了】(2)

  猛然睁眼,莫蒂伸手推开门,从游戏机里走出来。

  远处有一只飘来飘去的球形生物,肚子上镶着告示牌,那生物是白色的,只有三只眼睛,没有别的肢体,毛茸茸的,感觉胖乎乎的。它看上去很眼熟,莫蒂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而那告示牌上滚动显示着七八种语言的警告语,其中地球语言写着:“禁止乙醇等强散发性物质,禁止咳嗽、打嗝、喷嚏和放屁,禁止……”

  看到这里,仿佛受到暗示一样,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一只形似蒲公英的生物拍了拍莫蒂的肩膀,莫蒂回过头,对方看上去非常严肃:“当着我们的面,尤其是我这位处在孕期的朋友面前,公开做这种传播行为,这是没有教养的!难道你没有看到禁止标语吗?”

  莫蒂的眉毛困惑一扬:“什么?”

  顶着黄花花冠的这一只生物旁边,还有一只顶着发育好的毛茸茸的脑袋的生物,应该是同一种生物的两个形态,他们所说的“孕期”状态。毛茸茸这一只跟天上漂浮的那个毛茸茸的三眼球形生物倒是很像,大约也是同一个星球的物种。

  一位工作人员打扮的绿皮章鱼迈着碎步赶过来,很愧疚地搓着自己其中两个腕足:“非常抱歉先生,这是我们的经营疏忽,据我们所知,人类打喷嚏的行为是无法被他们主观控制住的……”

  说是绿章鱼,它的脑袋更像一只鼓起来的河豚,因为上面全是刺。

  蒲公英:“哦那当然……”

  刺头章鱼:“但是!不产生散播行为是可以做到的,据我们所知,人类在正式的场合会尽量忍耐不严重的喷嚏反应,并且在忍耐不住时对口鼻进行遮挡,甚至他们为了防止疾病传播还有专门的防护用品,叫做口罩……”

  莫蒂想起自己还要去找那个女孩,他赶紧摆摆手打断刺头章鱼的话:“嘿,嘿,能不能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有急事。”

  刺头章鱼:“所以!我认为这位先生您还是有必要进行郑重的道歉,因为您没有尊重他们的文明,没有把散播行为的危害放在心上,没有做任何预防措施,这一点绝对是您的过错!”

  莫蒂:“我不知道他们的文明,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我怎么提前预防这种事情?”

  “先生!请您不要无理取闹,他们是非常稀少非常濒危的生物。”

  章鱼说着,对蒲公英鞠了一躬:“所有非濒危的生物都该保护他们,以促进他们的繁衍。更何况,为了和平相处,了解他族文明,不是基本都礼仪吗?”

  章鱼那一脑袋的刺收缩摆动着,好似在水中漂浮一般。莫蒂怀疑他偏袒蒲公英的原因是他们的脑袋的形状很像。不过这应该不成立,毕竟比起刺,人的头发跟蒲公英毛的质地才接近一点。

  莫蒂看了一眼公共大屏上面的时间,为了避免继续纠缠:“……好,好好好!我道歉!”

  蒲公英把两片叶子卷起来又舒展开,又卷起来:“先生您看,我们不了解人类的礼仪规范,我很愧疚,不过还请您告诉我,他这是郑重道歉的礼仪吗?我们想要知晓。”

  刺头章鱼:“显然并不是。先生,请您庄重一些,诚恳一些。”

  莫蒂越来越不耐烦:“什么?所以,他们不了解人类文明是正常的,我不了解他们的礼仪忌讳就不可以?就因为他们数量少?就因为他们难约炮?”

  蒲公英:“什么?真是粗鲁而傲慢,果然,除了分裂繁殖的种族,只要族群庞大就必然是淫乱猥琐的,不敢相信我们竟在这里与这种泛滥成灾导致质量下降的物种争吵不休……”

  莫蒂大骂道:“哦你这个天天开花的东西,生X器当脑袋,竟然说别人淫乱,我敢打赌你现在肯定不敢亮出自己的雌蕊和雄蕊给别人看,上面一定是涂了各种别的花的花粉。所以我一个喷嚏才让你这么应激!因为你差点也用你鼓囊囊的花苞跟着打一个喷嚏吧!”

  蒲公英气得抖动起花冠脑袋:“你……简直是比最愚蠢恶毒的布奎族还愚蠢恶毒!”

  一只路过的形似巨型蜜蜂的生物停下脚步:“什么?你说什么?布奎族愚蠢恶毒?一边利用奴役我们,一边诋毁谩骂我们?没有我们布奎族你们早就……”

  “狗屁!我们有风就够了!我们不需要布奎!”

  他们用各自的语言一通乱吵,更多布奎族人参与进来,现场越来越混乱。附近被围得水泄不通,莫蒂在混乱中被揍了几拳,他急得抓乱自己的头发,然后一咬牙,掏出一把防身的射线枪对着周围一通扫射。

  章鱼吓得狂喷墨汁:“哦不!那是他们族群中最后具有散播能力的几位!你断绝了他们的……”没等说完,也被反弹回来的一道射线爆头打死。

  这只绿皮章鱼的河豚脑袋没有泄气,反倒越来越大,皮肤上的刺越绷越紧,最后尖刺全部迸发出来,莫蒂无处躲避,受到重伤。

  据说是最后具有散播能力的气息奄奄的蒲公英,艰难地拽住章鱼的尸体:“刺……散播……你也,道歉……”

  莫蒂痛苦地叫着,努力想把那些沾着黑色章鱼毒液的刺拔出来,只艰难地拔出了两根就没有了力气。

  

  ——————

  他眼前一片乱流,画面再次清晰时,他发现自己坐在飞船上,瑞克在驾驶座上,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原来是做了梦吗?莫蒂长舒一口气,想要摇醒瑞克。

  忽然一阵太空碎石雨劈头盖脸撞上飞船,飞船玻璃碎了,氧气迅速流逝,莫蒂在窒息中挣扎了一会儿,被后续的碎石砸死了。

  他猛然跳坐起来,发现自己又出现在课堂上。

  他的动静吸引同学们全都转头看他,数学老师讥笑道:“你不想上课可以直接走,毕竟我们这里可没有人有能力拦住你,或者你可以把我一枪变成苍蝇然后再走,你会吗?我是说,随便什么东西,也有可能是苍蝇,我不是要求变成苍蝇,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我是说,你可以,啊随便你吧。”

  莫蒂茫然了一会儿,努力思考这一切是不是梦中梦,然后他抬手发现了胳膊上的VIP手环,进入游戏机前瑞克给他戴上的。

  他骂了一句操,无视数学老师,走出教室,爬上教学楼顶,又跳了一次楼。

  再睁开眼是一个像素世界,像素莫蒂待在自己的像素房间里。

  他生气地走下像素楼梯,走向像素车库,找到像素瑞克,把他大骂了一通。然后拿起像素传送枪对着自己的像素脑袋开了一枪,脑袋被像素传送门切开两半,一半砸在像素桌子上。

  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在地狱里,周围都是岩浆和恶魔。抬手一看,手环,果然还是游戏内。

  就这样胡乱地自杀了几次之后,他感觉陷入了循环。始终出不去,这实在太浪费时间了,他的梦中女神可能已经离开游戏大厅。他无能狂怒了一会儿,又想不到其他的办法退出这个该死的游戏。

  他在无数个地方醒过来,又死去。有一次在他们初遇的咖啡厅门口,他想也许能在这里直接遇见她,然而他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出现,于是走上马路,撞上路过的车。

  有一次他在无边的麦田里画着画,感觉自己包扎着耳朵。稻草人看上去很像她,于是莫蒂多欣赏了一会儿,冥想了一会儿人生,用割过耳朵的刀自杀。

  有一次是在当初见她父母时去的那家中式餐厅。在这里他终于看到她的背影。

  莫蒂兴奋地追上去拍肩,回过头的却是另一个人。刚准备离开寻找死法,却被那位女士邀请一起吃饭。

  

  可能是累了想停留一会儿,可能是想回顾一下这家餐厅的风味,他点了当初和她见父母时点过的那些菜。

  那个女人没吃多少东西,只动了两次筷子,不停地在抽烟喝酒。她露出的胳膊上,是大大小小不知道何时留下来的划痕和烫伤,还有针孔。

  沉默地吃到最后,女人忽然放下酒杯开口说:“你拦下我,是不是因为我和某个人很像?实话说,我会邀请你和我共进晚餐,也是因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刚看到你的时候,我也恍惚了一下。”

  窗外的CBD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田野,一辆老式的火车喷着烟雾,从稻田中呼啸而过。

  女人语气怀念地说:“自从失去那个人之后,我一直在给自己寻找快乐的方法。”

  莫蒂一边看着火车,一边假装和她聊天,含糊说道:“哦……哦呃,很遗憾听到这些。他离开了你吗?”

  女人又喝了一口酒:“他出轨了,我把他绑起来丢到了火车道上,火车把他的肠子全压烂了。”

  “哦!”莫蒂丢下了筷子,露出尴尬的笑。他刚刚也是这么打算的,躺到火车道上离开这个场景。被她这么一说,他忽然打消了。

  “你知道吗,人特别容易上瘾,任何能让人感到快乐的东西,都会让人上瘾。比如碳水与糖分,比如氧气和紫外线,比如烟酒和游戏,比如du品,比如自残,比如爱情。”

  “我正在戒掉爱情,戒掉那个男人给我带来的快乐,所以对烟酒有点过分依赖。等我戒掉他,忘记他之后,对这些东西的需求也会小一些。”

  “但我也有不会尝试的东西,有些东西虽然给你快乐,但也会夺走你的理智。人即使不快乐,也不能丢失清醒。人类和其他生物的唯一不同,就是更清楚、明确的思想和理智。也许有更高等更智慧的生命存在,在他们眼中人类的理智不值一提,但人无论如何不应该丢掉这唯一能让人称之为人的东西。”

  “我觉得你现在就很不理智,你恐怕也需要戒掉一些东西。你也正在上瘾,正在沉沦。我大概能猜出来,爱情,和死亡。对吗?你是否已经在这些东西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你真的能追寻到你想要的东西吗?还是说一切都是一场胡闹的幻梦,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别被那些东西牵着鼻子走,莫蒂,别给自己制造无谓的执念……”

  他还没有自杀,场景就开始渐渐模糊,女人的声音也渐渐飘散。

  

  此刻莫蒂坐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中,面前有一堆篝火。

  他这是在当年失事的飞机残骸边,当时应该还有几个幸存者,包括她。但此刻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天大地大,只有他一个。

  寒风呼啸着,火焰跳动着,他既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

  莫蒂盯着火焰发了一会儿呆,他试着让心静下来,用理智去思考该做什么。

  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他又重新下定了决心,于是熟门熟路地从兜里掏出匕首,利索地捅了心脏。

  

  莫蒂走过日式的会议厅旁长长的回廊,穿过载歌载舞的印度电影拍摄现场,经过冰天雪地里跟熊对峙的毛子,路过等待戈多的站牌,走过少年派的海上木板,走过美总统办公室,跳下小王子的小星球……

  躺在医院病危床上,家人热泪盈眶看着醒来的他,他却毫不犹豫,众目睽睽下拽了自己身上的呼吸机和各种输液管。

  

  ——————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一次,他在游戏机里醒来,推开门走出游戏机,他不去找她,而是径直去找瑞克。

  奶秀即将开始,人群骚动,瑞克也很兴奋。他却问瑞克:“复活卡带了吗?”

  瑞克:“什么?那是什么?”

  莫蒂:“别装蒜我知道你有,而且你带来了。”

  瑞克:“呃,带了,干什么?”

  莫蒂掏出防身的射线枪果断自杀,发散的射线把身体打得七零八落。

  瑞克大叫道:“不!我草!”

  瑞克随手把酒瓶丢开,瓶子摔碎在地上,酒液不巧洒在一只蠕行生物身上。瑞克一边很着急一边很生气地把复活卡在手心揉碎了,洒在莫蒂身上。

  莫蒂合眼之后,身体却硌哒硌哒地都扭回了原位,他平静地爬起来,就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一边的蠕行生物则正被酒液毒杀,扭曲着收缩着发出细小的尖叫,最后脱水变成一张颜色黯淡的皮。没人注意它。

  “谢谢,终于到头了,这次真的出来了。”莫蒂说完就准备离开。

  

  (未完待续)

  

评论

热度(10)